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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派传奇小说《父仇》连载精选 作者:王秦川

时间:2020-03-10 18:46:26


身世谜团(五)

婉儿终于得知心爱的人还活着,两人喜极而泣久久不愿分开。婉儿身边的爱人是个死人,也是个黑人,没有户籍的黑人。这样也好,多简单啊!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婉儿已经想好了,等他养好了伤,两人就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处去飞去飘,飞到哪里算那里,哪里都比这里舒心快活。

婉儿知道徐家天还会纠结于复仇的事情,但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好办法,那是木秀告诉她的。木秀说,仇恨是个无形的剧毒种子,而复仇,就好像是给种子浇水施肥灌溉,仇就生长得越快越多。复仇让人疯狂、让人互相残杀不分是非,那为什么不去化仇呢?再说了,上一辈的仇与怨,他们下一辈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谁是谁非到底怎么判断才对?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东西都非白即黑,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没错,这样下去怎么可以?不是没完没了吗?

更何况他们俩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从互相瞧不起到互相离不开,那不是真正的爱么?上一辈就算有深仇大恨,也不该延续到自己这一辈啊!过去的就应该让它过去,因为发生过的苦与难已经发生了,徐善如可以站起来吗?刘书理可以不当土匪么?徐家天的右手小拇指可以再长回来么?徐府的那么多财产能让穷人退回来么?都不行,不行就算了吧!找不回来为啥还要拼命找回来?甚至不惜让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再去背负那么沉重的负担,那样道德么?究竟谁会开心?徐善如?他能因为杀死刘书理而重新站起来吗?他就不怕儿子徐家天死在复仇一事上吗?那样的话谁来给身残的他养老呢?

婉儿说服了徐家天,他们要做快乐的一对儿新人!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掉吧!有伤是真的,那就让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愈合吧!

这种想法说服了他们自己,不仅婉儿放下了包袱,就连徐家天也变得开朗起来。这里离婉儿教会医院的后院不远,很是安全隐蔽,尽管几乎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徐家天和婉儿还是感到幸福和快乐,只要两个相爱的人、暂时忘记了父辈仇恨的人在一起,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们现在就是自己的主宰,互相之间有说不完的话,过去一起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们反反复复地回忆了很多遍,互生好感的那些点滴细节也一而再地再三复述核实,动机也不停地被矫正着,为的就是说明他们之间是有缘份的、是默契的天生的一对。

时时刻刻和婉儿在一起,徐家天不觉得枯噪,开始他还有些厌恶木秀,因为父亲徐善如给他讲了木秀的很多坏话他都信以为真。可现在,他发现木秀是个好母亲,自己遭遇了很多大难,依然关心晚辈的幸福,她话语不多但句句砸中徐家天的内心。复仇的念头渐渐淡了,也不能啥事都听父亲的,得先养好病,将来好好孝顺父亲,那才是头等大事!

徐家天能那么改变、接受婉儿的劝阻,少不了是因为听了婉儿讲父亲刘书理的往事。在婉儿的嘴里,刘书理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是叱咤风云的一方豪杰。这可不是婉儿自己渲染那么简单,在和刘书理的几次交道当中,徐家天确实暗中钦佩对方的胸怀,尤其是刘书理对戏曲理解的深度和广度,更是能直穿他的内心。刘书理还是个有理想的汉子,他自成王国,对百姓仁义,对太平镇外面贪污腐败的政府官员却很是不以为然;他尊教重教,不让妇女缠小脚,鼓励小孩子念书,凡是孩子念书的家庭每年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助。经他手里送出的太平镇的大学生已经多达九人,这在渭北一带可是个了不起的数字。这样的枭雄他难道不是英雄、不值得尊敬甚至敬仰吗?

 

身世谜团(六)

虽说没有和儿子在一起,徐善如只能臆测徐家天的状况,儿子在温柔乡之中疗伤、恐怕早已被柔情甜蜜泡得浑身松软了,更会忘记了复仇的大事。每当想到这里,徐善如不禁恼怒起来,无可奈何地不住地骂了起来,活像个怨妇。

看到徐善如骂骂咧咧长吁短叹的,胡春铃知道他的心病在何处,事实上,徐善如担心的也正是她胡春铃所忧虑的,在这一点上他们目标相同,说是同呼吸共命运也一点不为过份。徐家天强烈的复仇意志会因为婉儿的温柔而瓦解,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意外,必须想出一个好办法,让徐家天轻装上阵,再次踏上复仇之路!这是种仇,把仇恨再次种进徐家天和婉儿的内心深处。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茶饭不思,大眼瞪小眼,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陷入到苦思冥想之中。那晦暗、深不可测的两双眼睛犹如四个可怕的深洞,释放着鬼火,等待着灵光乍现的幽灵……

忽然,胡春铃有了一个好主意,她自信满满地告诉徐善如,徐家天恨刘书理是没有悬念了,现在的关键在婉儿身上,她有办法让婉儿也去仇恨刘金牙。只要给婉儿种下仇恨的种子,两个相爱的人就永远都有隔阂与不信任!徐善如赶忙要问细节,胡春铃拒绝了,她只是保证有办法能让婉儿去恨刘书理——刘金牙!对徐善如来说,现在结果比方法更重要,他要胡春铃放手去做。

婉儿的真实身世,现在其实只有胡春铃知道,这是个天大的秘密,而且不能让徐善如知道。胡春铃为了灭掉徐善如和刘书理,她准备了二十多年,手里还有好几副牌可以打出,至于什么时候亮牌,那要看事情发展的需要。在这出复仇大戏之中,胡春铃自以为是真正的幕后总策划,因为她知道得最多。徐善如是想灭掉刘书理,而胡春铃和刘书理也结了大仇,她要借徐善如徐家天之手灭掉刘书理,那才算是真正报了大仇死而无憾!

胡春铃找到婉儿,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告诉她了一个惊天秘密——婉儿并不是刘书理的亲生女儿。

婉儿惊呆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找喜娃娘核实,无奈胡春铃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胡春铃知道婉儿是无法证实这一点的,喜娃已经去世了。

你实际上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喜娃根本就不会生育,胡春铃说道。

婉儿依旧感到错愕,但并不完全相信或者不信,那眼神分明是希望对方能给她确凿的证据,她心里却暗自打起了小鼓,我娘是没再生过弟弟或妹妹,或许她真的不会生养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我当时说了什么?胡春铃问道。

婉儿猛然想起胡春铃一眼就判断出她是喜娃的女儿,当时她很是惊讶,但因为急着摆脱拴牢的纠缠要找徐家天帮忙,根本就没有顾得上细想那件事。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是了解自己身世的人。

你当时说我娘肯定是喜娃。

对了,我并没有说喜娃是你亲娘,那我的根据是什么呢?就是你现在还戴着的长命锁,孩子。

婉儿不由伸手去抚摸那件银质的长命锁。

这还不算什么,我告诉你,你的右脚是六指,对不对?

这下婉儿完全惊呆了并开始相信了,这么隐秘的事情,胡春铃怎么会知道?她根本没有和她近距离接触过,也没有在一起洗过澡,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呢?这是婉儿这个女神全身上下唯一的缺憾,在这个世界上她以为只有自己亲娘才知道,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也知道啊!

胡春铃笑了,笑得很从容而且意味深长。她知道对方已经毫无疑问地相信了自己所有的话,而接下来对自己叙述的事实也必将毫无任何免疫的能力。是的,胡春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定会把婉儿引向歧途,那是胡春铃徐善如两人所希望的方向。这不是婉儿笨或者没有识别能力,而是胡春铃掌握着足够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她可以任意组合拆解,按照自己的需要拼接释放。

那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婉儿急切地问道。

现在我还不能那么快告诉你,可我得说一点,你的亲生母亲是刘书理烧死的!这一点千真万确。

啥?婉儿根本不相信,父亲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要烧死自己的娘?我娘得罪她了?给他戴绿帽子了?我娘想杀他没有成功?我娘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刘书理的事,逼得他非要动了杀机,杀死都不行,还要活活烧死?

这个,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最好亲口去问你爹!看他敢不敢看你的眼睛!胡春铃把球就这么很自然地踢给了刘书理。她知道,婉儿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只要她不厌其烦、执拗地去问刘金牙,刘金牙一定会浑身不自在,火烧那天他的确在现场啊。事实上,刘金牙虽然很爱婉儿,可他到现在也根本不晓得婉儿是谁的女儿!

我得去问问我爹。

婉儿就这么做出了决定。

胡春铃的目的达到了。

胡春铃的确当过婉儿的奶妈,对婉儿幼时的情况十分清楚,所以那些细节她可以一一回忆起来。胡春铃的叙述从容不迫,讲得条理不乱,一下子把婉儿带回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当然她因年幼而什么都不记得了。与事实唯一不同的是,刘书理并未放火,放火烧死婉儿亲娘的正是胡春铃自己,这件事咱们还有机会再细说。

 

身世谜团(七)

婉儿茫然了,尽管她知道不能全信胡春铃的话,似乎又不能不信,和她一样困惑的还有徐家天。现在他们彼此相爱,可快乐随着对自己身世的了解再次一点点远离并消失掉了,苦痛却像恶梦一样时时纠缠着他们,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或许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痛苦、回避现实,为了幸福而去私奔。

他们商定远走高飞去他乡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两人刚刚走出不远,徐家天忽然要求调转方向,把婉儿弄得不知所措。徐家天说自己想起了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父亲,而婉儿也想到了一直疼爱自己的养父刘书理。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要回去,不能逃避残酷的现实。既然相爱,既然情比金坚,就应该勇敢面对,不该去复仇而是去化仇。想到这里,两人深深感受到了爱的力量——爱足以化解一切仇恨!他们单纯,把复杂的情感纠结也想像得和他们一样单纯,至少当时他们是这么认定的。

徐家天和婉儿决定奔赴太平镇,从刘金牙那里了解徐刘两家的恩怨情仇,然后化解徐刘两家绵延数十年的仇恨。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激烈的战斗——国军的人马包围了太平镇展开围剿,只许出不许进。

几经周折,徐家天惊喜地发现这重兵之中居然有师父张铁锤的人马,借助师父的帮忙,他和婉儿顺利进入了太平镇,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冒然闯入会再次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拴牢的手下把两人当奸细扣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