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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派传奇小说《父仇》连载精选 作者:王秦川

时间:2019-10-09 18:02:43


击杀(七)

喜娃死了,是县长找人干的,为了不激怒刘书理和婉儿,他安排得很妥当,喜娃的死因是因为意外的医疗事故。

县长轻松了,多少年来,这个狐媚的女人一直让他魂牵梦绕而难以割舍,自己睡了她的身却从来没得到她的心,这个女人对他向来心不在焉、三心二意,因为她钟情的人始终是贼人刘书理。喜娃当初之所以选择嫁给自己完全是为了利用他,为了让年幼的婉儿有个好的生长环境,喜娃爱婉儿也是因为刘书理,她认为这样就可以拉回刘书理的心。县长也知道,刘书理睡过喜娃那么多年,就是不爱她,就是不肯给她一个名份。喜娃是个率性的女人,好强好胜不肯屈服,她给三个匪首当过压寨夫人,可唯一痴迷的就是刘书理刘金牙。这让县长很是尴尬,自嫁给了县长,喜娃依然难以从刘书理那里收心,处处替刘书理说话,这让县长暗自怀恨在心。

现在好了,他给老婆喜娃办了个隆重的丧礼,丧礼上他表现得异常伤心。人常说丧礼是给活人看的,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大家一致称赞县长的大度和痴情,女人家陪着县长落泪唏慌。县长不怕刘书理前来报复,一是打错针说得过去,二是真想杀喜娃的恐怕是拴牢,拴牢想借此事嫁祸于徐家天,他已经找人散布这个怀疑了。想到这里,县长笑了。

县长可以光明正大地开始一段新生活了,准确的说,他的地下夫人和孩子们可以再无任何顾忌光明正大地亮相了。

 

击杀(八)

南山矿场,二娃知道自己并不是这里的老大,因为“红头”陈旺很多事情不愿意出头露面罢了。其实当个假老大也挺好的,大伙儿都听自己的,凡是家里带来的好吃的好用的,二娃第一个享用,那些人其实心里并不情愿,但脸上都乐呵呵的,娘的,假笑也行、待遇是真的就好。

二娃这两天盯上了一个人——新来的徐家天,说是个少爷,可是个破落户的少爷,穷得叮当响,还不会来事儿,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二娃最看不起的就是读书人和有钱人,他们是假斯文还看不起他这样的粗人,二娃一有机会就会捉弄这些人,而一旦捉弄成功,他变得十分快乐,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算真正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很快,这个机会又来了。那个少爷很不适应这里繁重的体力活儿,更不知这里的深浅,正当二娃拿一个年迈的老犯人取笑还动手动脚时,少爷出面了,他阻止了二娃等人,替老人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想到这下得罪了二娃。

二娃是假“红头”,即使是假的,也很有势力,众人没有不买他账的,都争着要收拾徐家天替老大出气。就在这个时候,监狱外有人找他了,说求他办件大事——弄死一个人,酬金好说,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干,死可以,但结果必须是“意外”死亡。聪明的二娃立即明白了,开好了一个大价格,对方也不还价,二娃让监外的家人领了一半儿酬劳,让来人回去等消息。唯一让他要费些脑筋的是请托人的要求,这得有些技术含量在里面。弄死一个人不难,难的是搞成“意外”,按二娃的经验,被执行目标徐家天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或者说他也是有背景的人,这样的对象弄起来要谨慎,万一中间忽然冒出个啥人,要求他二娃保护徐家天也是可能的,所以,拖延时间也是个办法,真弄不成那已付的酬劳也是不用退还了。

求他办事的正是拴牢。拴牢知道婉儿的心还在徐家天身上,而老大刘书理并不曾找他要他弄死监狱里的徐家天,那就说明老大也害怕惹毛了女儿。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真地等生米做成熟饭,老大恐怕也毫无办法,再说他要二娃做成“意外死”,那就更保险了。

二娃想了很久,找到两个帮手,准备制造一次意外事故,这是最符合“客户”要求的意外身亡。众人犯在外挖半露天野矿,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分,二娃见左右没人,知道徐家天还在下面干活,找来几人准备将一大车矿渣倒回坑中,这样徐家天必死无疑,事后上面真要来探查,也只会以为是大家不小心忘记里面还有人而出的“意外”,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但二娃的动作还是被人提前看见了——就是那个被徐家天仗义保护过的“半瓜老汉”,“瓜”在陕西话里是傻的意思,瓜子就是傻子的意思,而半瓜就是半傻子。其实,那是大家对老汉的误解,他一点儿都不傻,早就看出二娃对徐家天的不轨,当他察觉出二娃真要下毒手时,知道徐家天还在下面,于是动作相当灵活加速下到徐家天的跟前,要徐家天及时跳上一个庇护用的猫耳洞躲避,这个敏捷的动作和老汉当过兵的经历不无关系。

正当徐家天大为不解时,几车矿渣已经倾覆而下,尘土缭绕的啥都看不清。要不是老汉及时提醒,徐家天此时必定已经做了井下之鬼。

 

击杀(九)

浑身是土、差点儿喘不过气来的徐家天吓坏了,他想不到这里还有人会要自己的命,要不是“半瓜老汉”及时出手,自己这辈子就别想报仇了。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拴牢,除了此人暂时没人会惦记着他的小命。徐家天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里已经开始提防那个叫二娃的家伙。

这么看来,“半瓜老汉”一点儿也不傻,只是叫这么个名字罢了。老汉光头、很黑很瘦,浑身上下有皮没肉的,这个年纪的瘦人基本上都相似。但让徐家天对老汉刮目相看的是他居然留过学,还会一口略带陕西口音的德语,据他自己说发音地道正宗,他很得意地告诉徐家天自己当年是怎么考上清政府的官派留学生的,又是怎么赢得了德国小姑娘的欢心,尽管徐家天很难相信这一点,但他还是礼貌性地称赞了对方。就算与人为善吧,何况老汉救了自己一命。至此以后,老汉和徐家天之间的话题多了起来成了忘年交,老汉最不解的是徐家天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何不去念书,得知徐家天考上了大学自己主动退了学,连喊可惜。

老汉说是留洋的学生,可徐家天从来没看见他身边有一本洋文书,哪怕一本字典也行。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家天知道自己错了,老汉是个奇人,他居然能够背过一小本德汉词典,至于所学的专业,熟悉得更是不在话下,那些化学分子式牢记脑中,随手就能写出几大张来。所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话不是没有道理。

徐家天随时提防着二娃,可他根本没有料到,二娃不是这里的老大,老大是个叫陈旺的怪人。陈旺四十不到,面色很冷,一门心思只想接近老汉,可老汉就是不愿意见他。老汉告诉徐家天,对陈旺这个家伙要特别小心,他好像和典狱长很熟,监狱对他来说可以随意进出。至于陈旺为什么总要靠近老汉,老汉嘿嘿一笑,说自己不想去猜,猜别人的动机是很累的一件事,但他本能觉得有人看上了自己的技术。

陈旺其实在多年前当过这里的看守,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很熟悉,他和徐善如有杀父之仇。当年,就是因为看不惯徐善如迫害自己的先生刘书理,打抱不平救了先生一命,狠毒的徐善如在刘书理逃走后,连夜赶到陈旺家,逼着陈旺的父亲和弟弟交待陈旺的下落。父子俩坚不吐口,结果双双惨遭徐善如杀害。

还好,徐家天现在还不知道父亲曾经大大地得罪过眼前这位,但危险却正在慢慢靠近自己,这次不是二娃一个人,而是加上了陈旺。

“半瓜老汉”忽然提出要把制造炸药的独门技术教给徐家天,给他反复讲述“一招鲜、吃遍天”的道理,徐家天起初很不愿意,总认为学这个没什么用,还很危险,弄不好会死人的,要是学戏不用说他会主动往上凑的。但徐家天心善,为搏得老汉高兴,跟着学了起来,因为有老汉当面教,周围又有现成的材料,徐家天很快就掌握了这门技术,什么一磺二硝三木炭的。最有意思的就是取硝,厕所潮湿的墙上就有原料,拿来熬煮就有收获。其实要说起来造火药也不难,本地的村民早就会制鞭炮,徐家天有些不以为然。老汉笑了,说我这个不一样,不是火药,是炸药,分子式结构不同,爆发出的结果就大为迥异。

陈旺其实就是奔着炸药技术而来的,可眼看着老汉背着他把技术教给了徐家天,他着急了,实在不行就改改道,用蛮力逼老汉的学生徐家天就范。

徐家天感到危险在一天天靠近,这次的威胁直接来自陈旺,陈旺比二娃更加可怕,假如他知道了自己就是徐善如的儿子的话。徐家天准备秘密出逃,经过老汉的帮助,他和孙子冰联系上了,他需要一份狱外的地形图,他要从后山出了监狱后顺利逃脱。

可狱方检查甚为严格,尤其对外面来探视的家属。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带进去地图,就是假称徐家天有病,由徐家天的家属假装探视他以完成传递,孙子冰找到了素英,素英答应了。

按事先的约定,素英和丈夫见面后,激动拥吻,借机把东西通过嘴巴传到了徐家天这边。这次接吻不是感情的自然迸发,而因为有任务在身而变得索然无味,对素英来说尤其如此,她帮了徐家天的忙,居然也不知道传过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副典狱长为了巴结前来视察的上司,邀请徐家天演戏,徐家天死活不肯答应,副典狱长大怒,他威胁说徐家天真要不按自己的意思办,恐怕难活着出去。

陈旺找到徐家天说服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徐家天居然同意了。原因看似很简单,两人目标一致——陈旺也要借此机会逃出去。演出那天,一切照常进行,徐家天换了戏装准备登台,陈旺则去了矿上,他们看似毫不搭介但其实不然。

副典狱长看着“徐家天”登台唱戏,可听了一会儿,他感到眼前的徐家天不像传说中那么出色。这时,有人告诉他台上的人不是徐家天,是冒牌货,真的徐家天已经去了矿上的后山!

在太平镇,从孙子冰那里得到消息的婉儿责问刘金牙为何还要派栓牢杀徐家天。刘金牙连忙替自己辩解,他知道那事要是真的也一定是拴牢干的。刘书理急忙亲自带着婉儿去矿场探求究竟,可等他们到达那里时却听到了一个极为震惊的消息——徐家天在矿难中被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