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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派传奇小说《父仇》连载精选 作者:王秦川

时间:2019-09-02 11:02:51


击杀(四)

当刘书理的手下胡子万带着厚礼来徐善如家提亲时,想了一夜对策的徐善如此时主意已经打定了。为此,徐善如还专门把素英支了出去,为的就是要她回避此事。

胡子万一干人敲锣打鼓弄得很是热闹,似乎故意要把阵式做大,弄得人人尽知——徐善如的宝贝儿子徐家天将要入赘太平镇的刘家。

胡子万准备得很充分,在来徐家的路上当了一路的宣传员,耐心地放长了队伍,让手下给沿途遇见的路人强行讲解,弄得人家不听都不行,对不愿意听的人他发钱请人来听。就这样,破落户徐善如的儿子要给刘金牙当上门女婿的事儿很快传遍了全县。这其实不是刘书理的意思,而是胡子万自己的主意,他不满于刘书理的决定但对老大却敢怒不敢言,他是在替拴牢打抱不平,顺带再好好害臊害臊老对手徐善如。当年威风凛凛的徐善如神气十足地带兵追着刘书理胡子万他们满世界乱跑日夜奔命,现在,刘书理翻了身,这么好的一个羞辱老对手的机会胡子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昨晚,徐家天回到了自己家,毫发未损。儿子说是去当兵,怎么又返了回来?等徐家天如此这般描述完之后,徐善如才知道儿子将要带给自己这个已经破败的家一个更大的羞辱,而且,羞辱他们徐家的真凶是刘金牙,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见胡子万真地上门来求亲,暴怒的徐善如大骂刘书理心肠狠毒,让自己家财散尽、身无分文还不够,还要让他徐家断子绝孙,生的儿子姓了刘。他质问徐家天是不是真地喜欢刘家的闺女,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他徐善如早早死了算了。万分惭愧的徐家天冲了出去,准备赶走胡子万的人,让胡子万转告刘书理他是绝对不会入赘刘家的,这一刻的徐家天看似心头烦乱,居然忘了婉儿。

胡子万似乎并不着急,而是在破落的徐家院外继续吹打着,老谋深算的徐善如看徐家天戏演得很真实,这才叫回儿子,儿子假意不从。徐善如当着胡子万的面让胡春玲把徐家天绑起来,无论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放开徐家天。

胡子万知道拴牢心里的苦,于是有意挑衅徐家,假如能搅黄这门亲事更好。他当众对徐善如恣意辱骂,说他是个被劁过的老猪,连尿水都挤不出来的老公鸡,站都站不住的枯草。可是徐善如出乎所有人预料,说自己改了主意,拗不过儿子徐家天,他向胡子万郑重表态同意这么亲事,还让他带话给刘金牙,要请刘金牙这个亲家一起议事,把孩子的婚事好好筹划准备一番。

胡子万愣住了,对徐善如的善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表示一定传话过去。胡子万不能再胡整了,跟着来送聘礼的必定有刘书理的人,自己再坚持帮拴牢必会惹毛了刘书理。徐善如之所以和儿子一起演戏先拒绝后同意,完全是为了自己后面的小计谋,让外人觉得他做出同意儿子当上门女婿的决定是多么的不容易。

徐善如把定亲的宴会安排在了鸡鸣镇,这里离县城太平镇还有徐家庄都不太近,他还专门请了县长来作陪。按说这种事和县长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县长自己也不太愿意来,徐善如狐假虎威,说请县长是刘书理的意思,县长害怕得罪刘书理,再说婉儿毕竟是喜娃的女儿,不参加从礼数上也说不过去。

其实,请县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咱们先按下不表。

刘书理来了,为表诚意,他只带了一个随身的侍卫。事实上,胡子万根本不相信徐善如的话,他暗自在不远处布下精兵强将以防万一。

宴会的气氛似乎很融洽,徐善如的和气并没有去除刘金牙的怀疑,只不过刘金牙装得无所谓的样子。

刘书理看似不经意,一直在吹捧未来的女婿徐家天,说他人长得秀气,人孝顺,戏唱得好不说,还有大仁大义的胸怀。刘书理酒其实也没少喝,最紧张的要算县长和徐家天了。县长是怕刘书理出什么怪招儿难为或者收拾自己,因为上次要小车的事情彻底得罪了刘书理,要不是看在喜娃的面子上刘书理早就找他的碴儿了;徐家天则是心事重重,他坐在仇人身旁,不住地给未来的老丈人敬酒,刘书理也一一笑纳,可徐家天稍嫌紧张笨拙的动作让坐在对面的徐善如心里直打鼓。

事实上徐善如就是准备用慢性毒酒毒死刘书理,但是被机警的刘书理识破了,但他演得很逼真,假装中了毒,坐在一旁的徐家天用眼神请示父亲,徐善如微微点头,示意动手的机会已经到了。

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联手给刘书理设置的鸿门宴,为的就是杀死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前面咱们按下不表的,是说徐善如请县长、请乡绅,都是为了麻痹刘书理,那意思是说这么多贵宾在场根本不会出任何事。徐善如的计划是,先用正常的酒灌醉刘书理,然后伺机给他喝下毒酒,最终的一击是徐家天用刀刺死已经中毒的刘书理。为这个,父子俩演练了好多次,而且准备了好几个预案,并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形做了处置。

徐家天见父亲发出信号,正欲动手,但他拿刀的手没来得及掏出就被洞察一切的刘金牙按住了,确切地说把自己的手按在了徐家天的腰间。

刘金牙脸上笑着,带着醉意,但手上的力气则一点没有放开,他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直接带徐家天站起身快速离开筵席,还说一切照旧举行,但这个未来的女婿这会儿得跟他回太平镇。徐家天想抽刀,但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刘书理虽已年过五旬,力气却很大,如铁钳般的手指让他一点动弹不得,动作显得很是滑稽。

徐善如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跟刘金牙离开,他的如意算盘只得宣布失败。不是他们父子笨,而是刘书理太狡猾,徐家天甚至连再次反抗呐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乖乖跟着刘书理前行,腰间的那把刀始终没机会露出来一点儿光亮来。刘书理只所以不当场点破徐善如父子,其实是出自对婉儿的负责,也是对对手极大的蔑视。

下来等待徐家天的会是什么,徐善如一点儿也不知道,但他相信每次的失败对儿子来说都是历练。徐家天进过土匪张铁锤的窝子,又挑战过刘金牙,几次差点儿被拴牢杀死,但以他徐善如对儿子性格的了解,羸弱的徐家天是不会甘心束手就擒的。失败怕什么?项羽第一次刺杀秦始皇不也没得手吗?荆轲刺秦王不是也要准备很久吗?凡事最怕琢磨,只要胆子正,路子对,就不怕没有得手的时候,下次再要动手,务必准备得更充分,蒙蔽做得更周详,相信徐家天会和自己一样也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徐善如忽然感到心里暖洋洋的,对自己未来的复仇计划的完成充满了渴望和信心。

这时,素英跑来说,那个叫孙子冰的来找徐家天了。

 

击杀(五)

拴牢回来了,灰溜溜地回到了太平镇,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事实上他出去散了散心,他自己也不晓得除了这样他还能怎样。义父刘书理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照常找他来商量重要的事情——到底要不要给徐家天自由。

徐家天被软禁在太平镇,婉儿既开心又烦心,她找到父亲,试图说服父亲给徐家天真正的自由。刘书理犹豫了,软禁也是禁,听起来总不大气,好像他刘书理害怕一个毛头小子一样,要跑就让他跑好了,那样婉儿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不跑,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信弱不禁风的他还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假如限制未来女婿的自由,不免被天下所有人笑话,或许会成为外人嘲弄刘书理的把柄。刘书理是什么人,他怕过谁?连政府的正规部队都不怯火,还能怕一个小小的戏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人?刘书理自尊心极强,最怕别人看不起自己,哪怕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儿都不行,有了都会被他捕捉到,在他心里落下阴影。

拴牢并不那么乐观,他从自身的感觉出发,说徐家天一定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但见敢给他一个小小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这是从大面上说,拴牢其实还留有后手,就是万一义父听了婉儿的话,他拴牢也会跟进一个新的方案,死死盯住徐家天,不仅不给徐家天任何机会,还要找机会弄死徐家天。

算球了,让他自由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刘书理这么决定了。

可是,就不怕他胡来么?

对了,你贴身跟着他,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看他能咋!刘书理补充道。

这个决定,拴牢只能执行,其实这未必是个累赘,或许还是杀死对手的机会。

不要动歪脑筋,拴牢,你想干啥我都知道,刘书理又叮咛了一次。显然,刘书理已经看穿了拴牢的内心,但拴牢还是不甘心,他不相信徐家天会缜密到不露马脚,只要心怀鬼胎,就必定会挂在脸上,落在行动上。

从这一刻起直到徐家天最终开枪击杀刘书理,拴牢就没离开过徐家天半步。婉儿央求徐家天陪他出去散心,拴牢就紧紧跟上,哪怕婉儿露出厌恶的神情,那个最常见最经典的画面再次上演了,两个相爱的人后面跟个不甘心的第三者或者是追随者。徐家天和婉儿猜谜,他听不懂也不离开,任凭假戏真做的两人感情慢慢拉近。拴牢看出徐家天更喜欢婉儿,婉儿起初是胡乱应付,只要自己要嫁的人不是拴牢就行。可慢慢地,敏感的拴牢发现婉儿的心在慢慢向徐家天靠近,傻子也能听出婉儿娇嗔的甚至有些放浪的言语,拴牢急在心里但没有什么好办法。徐家天和婉儿话题很多,说出的很多内容对拴牢来说简直是天书一般难懂,说的人开心会意,听的人几头雾水。要是换一个人,他会变得很不自在,或者尴尬,再或者逃避,拴牢不行,再难受他都得忍耐下去,直到徐家天自己露出破绽。

拴牢看出,其实徐家天和婉儿尽管在甜蜜之中也还是心事重重。拴牢不相信徐家天会甘心给义父做上门女婿,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徐家天也必定会计划寻机刺杀刘书理,他还安排人跟踪身在徐家庄的孙子冰,怕孙子冰在外面和徐家天里应外合。拴牢一时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之中,他把自己比作一个干练精明的侦探,要从假设的作案者那里找寻到蛛丝马迹,这其中有苦思冥想,也有快乐,让他难以自拔。

果然,徐家天告诉婉儿,自己今后入赘了刘家就不能再给父亲尽孝了,他要给父亲做个能够活动的小车子,上面是块木板,下面安四个滑轮,这让徐善如今后的生活能方便一些,最好在这次婚礼上就能用上。婉儿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可拴牢不那么看,他怀疑这里会有阴谋,徐家天或许会利用这个机会向徐家庄传递什么信息。

必须死死地盯住徐家天,任何时候都要睁大眼睛,即使瞌睡时拴牢也这么要求自己。

看拴牢心怀疑惑,徐家天却表现得十分坦然,说自己可以不回徐家,只出图纸,要那个孙子冰代为制作,孙子冰在徐善如身边也好照着徐善如的尺寸随时调整。拴牢当然不同意,他认定问题一定会出在图纸上,徐家天或许会利用图纸传递什么秘密。

可是婉儿生气了,她认为这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直接找了父亲。

刘书理没有办法不答应婉儿的要求,但是他也心存疑虑,担心徐家天玩什么花招,他让栓牢盯紧徐家天,把徐家天写的任何内容都拿过来给他看。

徐家天专心、仔细地绘制图纸,婉儿饶有兴致地帮他出主意,看似平静的表面其实另含杀机。徐家天要婉儿把图纸交给孙子冰,拴牢却坚持要拿给刘书理看,徐家天不再坚持。刘书理把图纸和信件对着太阳、又在灯下检查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同意婉儿把图纸让人带给远在徐家庄的孙子冰。

虽说时刻不离徐家天半步的拴牢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但他依然坚持说徐家天有问题,他向刘书理请求终止徐家天和婉儿的婚礼。拴牢举出几个例子,比如徐家天有意指使拴牢出去干什么,他猜想徐家天可能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做了什么,徐家天最近爱吃生鸡蛋等等,但这些举证似乎有些勉强,根本没有能够说服刘书理。

拴牢再次动了弄死徐家天的念头,但被婉儿察觉。婉儿要求三人住在一起,当然她是合衣而卧,省得拴牢拿这个再做文章,拴牢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再要强行动手,必然会惹怒刘书理,拴牢无奈放弃。

徐家天和婉儿大婚,喜娃作为娘家妈、徐善如作为婆家人都到了。拴牢派人监视婆家的所有人,其实也就是徐善如和弟媳、侄子三个人,他还找理由对三人进行了两次以上的搜身,害怕对方藏着什么家伙偷偷交给徐家天,但让拴牢失望的是搜身一无所获,他虽说心有不甘也只能如此。

起初婚礼一切正常,直到小两口拜完天地、该拜双方父母时,伏地叩头的新郎徐家天忽然快速从徐善如的小滑车下拿出一把枪对准刘金牙。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一向眼疾手快的随从们都傻了,他们拔枪上膛的动作都慢于徐家天,就算上了膛也不敢随便开枪,怕伤了老大刘书理。

婉儿第一个上前,要夺下徐家天的枪,徐家天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一把就将婉儿甩在一旁。按说刘书理可以躲避到人群后面去,可他一霎那选择的是上前和徐家天面对,说实话,那是很久以来的积淀,更是王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此时后退会被太平镇的百姓耻笑。

徐家天的枪响了,替刘书理上前挡子弹的是婉儿她娘喜娃,拴牢等人猛扑上去,缴了徐家天的枪。

拴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徐善如父子俩,自己的预言果然成了真,这是自己的失职,没有算计过这父子俩。拴牢深深地自责起来,这里面当然有他拴牢的责任,他几次想泄愤实施私刑,但没有刘书理的许可,还是不敢动手。

徐家天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和远在徐家庄的徐善如沟通的呢?我可是和徐家天寸步不离啊。这个强烈的求知念头一直萦绕在拴牢的脑海里,事情过去了很久,他找到机会当面问过徐家天,徐家天最后给了他答案,不是自愿的而是因为婉儿的请求。

 

击杀(六)

这一段时间以来,婉儿一直不断地告诉徐家天,自己和徐家天是做戏,结婚是为了躲避那个可恶的拴牢,徐家天很宽容地笑着算是回应。婉儿没想到自己一遍遍地重复着谎言,最后居然把假的说成了真的,这是连她自己也未曾料到的事情,她真地喜欢上了徐家天。

婉儿更没曾料到,徐家天也是在演戏,只不过演得更艰难一些。徐家天的纠结在于,爱的是仇人的女儿,恨的是婉儿的父亲。爱婉儿,更得报仇雪恨,徐家天得把自己真实的动机好好地隐藏起来,拴牢不好对付,刘书理更是个老奸巨猾的对手。徐家天必须小心谨慎,避免前面几次所犯过的错误,他知道再要失败一次或许永远没有机会了。

徐家天主意已定,或许是因为有了目标而心静如水,这也是他赢得婉儿欢心的原因之一。最初,婉儿只是被他的仗义所感动,他可以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答应帮她,但还是因为过去的印象有些看不起这个花花公子。可接触久了,婉儿发现徐家天的内心其实极为强大,对她爱得执着而热烈,他担心婉儿遭张铁锤的毒手,不惜舍去一切救出她。在此之前,婉儿以为徐家天只是个纨绔子弟,根本没什么担当,可不久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徐家天的外表和内心难以统一,他是有力量的。让婉儿感到奇怪的是,她真正爱上他的一刻,正是他忽然拔枪射击父亲的时刻,动作果断而迅雷不及掩耳,极具阳刚的爆发力,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羞愧,毕竟徐家天下手的目标是自己的父亲,虽然那种感觉是奇妙而真实的。

徐家天的海阔天空,打开了婉儿的思绪,让她很快发现眼前这羸弱的公子其实很细腻,用情很专,只是心事重重而已。

婉儿知道徐家天一直要杀父亲刘书理,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徐家和刘家到底有什么几十年也解不开的仇怨?她几次想问喜娃,可她娘总是吱吱唔唔,尽量回避,似乎有一言难尽的苦恼。可是,这个仇要是不解,自己和徐家天的内心就永远不能平和,徐家天的心事就一直埋在心里,像一枚不定时的炸弹,不知哪一天会突然引爆。

婉儿不住地追问徐家天,说拴牢怀疑的是对的,他这么痛快地答应和自己成亲,不提任何条件,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比如阴谋比如行刺计划什么的,她要徐家天向自己坦白一切。

没有,什么都没有,徐家天信誓旦旦。

我不信。

不信?那我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服从,徐家天无可奈何地解释着。

我觉得你内心根本不服,婉儿说。

我内心不服,但又无可奈何。

不想报仇了?婉儿故意提醒他,想探究他的真实内心。

想,没有机会,没有机会就不想了,更何况我爱着你,和相爱的人结婚,我还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的?徐家天把自己的内心藏了起来。

那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提报仇的事,刘书理是我爹。

那我爹咋办?徐家天问道。

忘记仇恨,否则仇会越报越多。

那你们常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怎么解释?你不是信徒么?你这会儿不信主的教诲了吗?徐家天揶揄起婉儿来。

婉儿一时难以应对,其实,主也是爱憎分明的。婉儿忽然萌生一个念头,她要给徐家天讲主,讲经书,用那些经典故事来感动感化他,帮他化解心中难解的深仇大恨。对于这些,徐家天一概来者不拒,还不时虚心请教,慢慢变得心绪平和起来,至少表面上如此。

看到徐家天转变得如此之快,婉儿有一种成就感,不光是替自己更是替主高兴,她再次感谢主,他的恩泽他的伟大,尤其是有那么一天,徐家天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她心中顿时温暖起来。

眼睛就是身体的灯。所以,你的眼睛若是康健,你的全身都光明——徐家天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光亮而透澈,悠远而沉静,宛如一股清流一下子注入到婉儿的心里。

婉儿为自己世俗的心动而惭愧,她忽然觉得不该更改初衷,在这之前她是准备利用徐家天,来躲避另一个祸害的。可现在,她自己却先动摇了,无法直视这一双透澈的眼睛,或者说无法面对自己的成功。徐家天的转变,是因为自己对主真诚的赞美,对他拥有的力量的敬仰,这些不舍的努力和耐心的浇灌,总算云开日出有了结果!婉儿陷入到幻觉中,沾沾自喜。

我们的天父,愿祢的名受显扬;愿祢的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求祢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祢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阿门。

可现在事情完全变了,徐家天就是个骗子,包括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他瞒着单纯的自己制造了一个阴谋,居然向父亲开枪,居然打伤了自己的娘!他欺骗了自己纯真的感情不说,还骗了所有的人,包括万能的主!这是万万不可原谅的!

可问题是婉儿她自己偏偏在此时爱上了徐家天,这可怎么办?

婉儿纠结万分,她忽然想起了本地的一句老话,酸面蒸不下好馍、瞎马生不下好马驹,这徐善如坏,他儿能善么?真后悔当初在父亲面前替徐家父子说好话了!

婉儿本以为父亲这次不会饶了徐家天,可当她找到父亲谈起徐家天时,刘书理却出乎她的预料,大谈徐家天的血性和胆识,这让婉儿十分惊讶。刘书理就是这么个怪人,不欺软不怕硬,自己差点儿被人杀了,还能从男人的角度赞赏杀手,更欣赏徐家天的孝心,要大家向徐家天看齐,说这是“贤”,要“见贤思齐”。

我该咋办?爹,你告诉我!

你娘被送到县里的医院了,先去看看她吧!刘书理这么说,毕竟是多年的老伴,他还是牵挂为自己挡子弹的喜娃。

婉儿从医院回来后,从拴牢那里拿了枪,直接去找被捆绑在押的徐家天,她的怒火已经到了手指头尖尖,任凭谁也难以将她阻拦,她要亲手杀死这个满嘴谎言的人,让那双曾经骗过自己的清澈的双眼永远不能再睁开、再去害别人。

我伤了你娘,对不起!徐家天见婉儿到来,以这句话开了头。

你骗了主!

你说你爱我,怎么又能杀我爹?你明明没有感悟,眼睛为啥那么清澈?

我爱你,到现在还是这样说。杀父之仇我一定要报!我爱你,所以眼睛放着光,那是因为你的双眼放出清澈的光芒来!就像黑夜中闪亮的灯!

现在,灯灭了!婉儿这么说道,口气中饱含着失望和懊悔,口气软了下来。她低估了一个坚决要复仇的人的强大内心动力,更后悔自己轻信徐家天,给父母亲造成这么大的惊吓和伤害。

假如能让你快乐,假如能让你解除痛苦,假如能使你忘却烦恼,杀了我吧!徐家天一点儿都不害怕,他诚恳地请求道。

婉儿陷入两难的选择之中,她忽然发现自己真地爱上了仇家的儿子,他的眼睛是透澈的,可为人子他必须先尽孝,这就是为什么父亲差点儿被杀还夸奖他的原因。可是,必须得惩戒撒谎欺骗自己的他,否则自己会心存内疚的,哪有一个女孩子看着自己母亲被击伤、父亲差点儿被杀死还去保护凶手的?

怎么惩戒徐家天?父亲这里就有私立的法院和监牢,或许父亲还会帮着自己照顾徐家天,可那样危险也很大,因为拴牢随时都会找到杀死徐家天的机会;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去县里的监狱,那里难以照顾徐家天,可至少能远离拴牢!

婉儿对徐家天又爱又恨,她必须惩戒他,否则他会变本加厉的!最终,婉儿亲手将徐家天送进了牢狱,尽管她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徐家天。婉儿告诉徐家天,她会永远等他回来,继续没有完成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