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06-27 01:17:34
黑撒一直担心自己会被张铁锤子撵走,因为张铁锤把自己事业弄不大的原因总结为缺少人才,那他黑撒跟着老大辛苦这么多年算个啥?不是人材?言下之意就是黑撒光有勇没有谋,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黑撒心里有气但不能说出来。见一个初来乍到的书生居然赢得老大的信任,黑撒感觉不舒服,心里暗想得寻机除了这货,要不他早晚都是个威胁。
刚见徐家天,他也不觉得这人有啥,可慢慢地,发现这货肚子里有东西,尽管现在连人都不敢杀,当初刘书理也是这式子,最后还是成了事,这俩人的确有些像,具体咋像他黑撒弄球不清。杀徐家天当然得小心翼翼,不能叫老大知道,最好他自己不动手,看着条案上的那封信——那是张铁锤早就安排要送的一封信,黑撒终于想出了个借刀杀人的好主意。刚好趁着张铁锤去县里和县长谈招编一事不在山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得抓紧办了。
黑撒将这个极为棘手的活计交给徐家天去做——送一封劝降信交给另一匪首“毛头”,还说这是老大的意思,而且时间紧急,必须赶快去办。
“毛头”是本县靠近临县的另一山头的匪首,人马不多可杀人如麻且一直和张铁锤作对,黑撒知道老大的用意——想今后试着培养徐家天,可他黑撒却想让徐家天去送死。孙子冰偷听到了黑撒和一个手下的对话,知道了他们的用意后心中一惊,这不是准备要徐家天的命么?必须帮帮徐家天。
经历了前面的几个小回合,徐家天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越怕死死得越快、不怕死往往死不了,先不说黑撒是否在执行张铁锤的旨意,二掌柜下令了自己就得执行,尽管他徐家天根本就不是给强人送信的材料,但他还是应承下来,甚至没打算在路上寻机逃走。
听孙子冰一说,徐家天这才慌了,此次送信必须活着回来,要不还咋给父亲徐善如报仇?先得活着再说其它,要活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谁也帮不了自己,天、地这会儿都不搭理他徐家天。无奈之中的徐家天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准备将劝降信私自改为政府的招安书,这样“毛头”就可能把他当成政府的人,即便不当成客人也不会立马翻脸。孙子冰听后觉得主意不错,老大张铁锤不停地吹嘘他和县长合作的事情,这些都是有用的背景信息,见了“毛头”他们也不至于说漏嘴。徐家天的字没问题,唯一缺的是一颗县府的大印,要是能搞来就好了。
孙子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白萝卜进来,说这个就可以。徐家天稍觉安慰,给孙子冰交待了找人接应以备不测之事以后,立即开始刻上某某县大印,就等着天亮出发。
但躺在地上的徐家天夜里睡不着,总想着不敢出啥乱子,左思右想,又一次拿出萝卜大印试着盖了一下,这才发现大印是反的,大吃一惊,急忙点上油灯重新刻了起来。这不奇怪,最初刻印的人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徐家天也一样。还好,没有等到跟前被发现,那式子就彻底完蛋了。油灯下,徐家天找到萝卜的另一半,准备重新反刻上去,可刚上手,不小心弄破了手。
徐家天忽然想起婉儿的温柔来,不禁想流眼泪,更把刘书理恨得咬牙切齿,他用嘴吸了一下伤口止了一阵子血,接着重新开始雕刻大印。
第二天,徐家天独自一人走进了“毛头”的地盘,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毛头”的喽啰,杀气腾腾的样子。
“毛头”:你是张铁锤让来送信的?
徐家天:也是也不是——
“毛头”:知道我‘毛头’是张铁锤的死对头么?
徐家天:不知道就不来了——
“毛头”:自古以来都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毛头我是个怪人,偏要杀信使,张铁锤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人,把这货给我先绑了——
徐家天:今天你要敢对我动手,那就后悔一辈子——
“毛头”:你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玉皇大帝派来的?
徐家天:比那个还厉害!我是来帮你、不是来害你的,其实在下不是张铁锤的人,而是县府招编你们的特使!
“毛头”:特使?狗屎吧!不过,招编一事我有所耳闻,那你咋先到了张铁锤那里?
徐家天:那是我招编的第一站,我是替政府做事哩,现在全民都在积极抗战,你们这些虾兵虾将成不了啥气候,政府本想派重兵将你们一举剿灭,考虑到保境安民、抗日救国啥的也需要你们的力量,这才决定将你们挨个招编,给你们个好出路,今后家里也跟着光荣,你们不要辜负了政府的好意——
“毛头”:哄鬼哩!拿出个东西让我们看看——
徐家天“嗖”地一下,将盖有县府大印的“招编令”展了开来。
徐家天:认得字不?
“毛头”摇头。
徐家天:早就知道你们不认字——
“毛头”军师:慢着,有认字的在此——
徐家天一楞,多亏自己昨晚没有大意,认认真真地编好了招编文章。
“毛头”:好好看看,要是有诈,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军师仔细阅读起来。
“毛头”:咋跟个婆娘一样,快些——
军师仔细端详大印,果然发现了问题:文章没啥问题,就是这大印咋缺个角角——
徐家天一看,的确掉了一角,是他当时盖得太用力造成的,这货看得还蛮细,到底是军师。
徐家天:胡说啥哩!啥也不缺,那是路上下雨弄湿了——
军师想了一下:白爷,是真的,县府的印我见过,就是这式子——
徐家天生怕露馅,立即抓住时机高喊道:白望堂听令——
白望堂是“毛头”的大名,“毛头”一听立即紧张起来赶快立正,认真开始听徐家天念“招编令”:今有白风口白望堂部,偏居一隅长期与政府对抗,率众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占山为王、民愤极大,本应全部斩杀……
听完县府的命令,“毛头”起初不信,试着问了徐家天关于县长大人的情况,因为从前听父亲讲过不少县长的段子,徐家天现学现卖,“毛头”大喜,终于相信了特使前来招编一事,率众跟着徐家天离开了。
被“收编”的队伍行进途中,“毛头”和徐家天忽遇一队人马,徐家天认出来人中有孙子冰,就明白了不少,他知道黑撒带人来咧,于是自己寻机逃开,黑撒率部下轻松打死了“毛头”并将其手下全部收编。
张铁锤听完徐家天说的送信过程,十分高兴,不住地高喊:哈哈哈,高,高,真高,没想到你个碎熊还有这一手,会用脑子杀人,好,好,真格是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
见徐家天用计谋帮着自己收服了“毛头”一干人,张铁锤很是高兴,同意做徐家天的师父,还要他正式拜自己为师。
拜师的时候,徐家天多了个心眼儿、用了个假名字,这个小心思为他后来惹来了祸端,这是他当时没有料到的。
唯一不高兴的是黑撒,本来想给新来的徐家天穿个小鞋挖个坑,这货靠自己动脑子把事居然给弄成了,还赢得了张铁锤的信任拜了师。黑撒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喝着老大喜庆的酒,心里想着一定得把握好未来修理徐家天的机会。
张铁锤喜欢有文化的徐家天,让他做了自己的跟班——类似于今天的文秘,去县长那里“汇报工作”也带着徐家天。
徐家天不会料到,自己的行踪居然被婉儿发现了。
磨刀(四)
婉儿越来越看不懂徐家天了。
木秀从太平镇跑回了徐家庄,婉儿那几天一直在找“疯娘娘”,恰好在县城里碰到了徐家天,一提“疯娘娘”的病情,他一改往日的态度,变得冷漠与不屑,好像不愿意多说一个字。而那身装束也怪怪的,像是出远门可没带多少东西,脸上也怪怪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她没说几句就匆忙离开了。婉儿不知道,那天的徐家天正酬躇满志地要跨进县征兵署的大门。
可今天她又遇见了徐家天,跟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长者。婉儿还是相信缘分这个词儿,要不咋在这里跟徐家天又见了面呢?婉儿开心地上前打招呼,可徐家天楞是不理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似的。婉儿可是个执拗的女孩子,越是这样就越要弄清楚,再次上前叫住徐家天,把徐家天弄得很尴尬,最后就连那个读书人都看不下去了,非要徐家天和女娃说几句。可徐家天冷冷地再三强调,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要么是看错人了,要么就是个神经病。
婉儿气坏了,除非徐家天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否则她是绝对不可能搞错的。要知道,他们曾经一起对付过拴牢,一起被捆绑囚禁过,俩人几乎就是身贴身地一起过了三天两夜,她咋可能认错人?对了,徐家天会不会正在谋划干一件什么大事,一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尤其不想让婉儿知道。
拴牢准备强娶自己的危机此时尚未解除,必须找到徐家天才行,几天前,她托人去过徐府找人也没有找到。一想到拴牢那副让人恶心的样子,婉儿就想呕吐,找不到徐家天,那危险就离自己越来越近。
碰巧,婉儿来找当县长的养父,无意之中却碰见了徐家天。尽管徐家天不肯相认,婉儿还是觉得应该跟踪他,要好好问问他为啥不认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因为跟踪一事决定得太急,她甚至来不及告诉母亲喜娃。
婉儿悄悄地跟在张铁锤和徐家天的后面,几次都差点儿被徐家天发现。徐家天不肯和婉儿相认,是因为他牢记父亲的话,要复仇就得绝情,儿女情长成不了大事,虽说喜欢婉儿现在也顾不上了。可第一次这么干,徐家天不免有些心虚,生怕婉儿较起真来跟在后面,没想到怕啥来啥,婉儿真地就跟了上来。
前往龙首山的那一路段,处处都有张铁锤的岗哨,明的、暗的,这些站岗的发现了漂亮女子婉儿,正想上前阻拦,婉儿既俏皮又大方示意对方悄声,那意思是自己跟前面的人很熟,和他们开个玩笑而已,你等不要多管闲事。站岗的一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娃,以为是老大新弄来的,于是不再管她,由着她一步步跟了进去。再说,婉儿双手都空着,也不像个行凶的刺客。
到了山上不久,婉儿就被好色的张铁锤扣住了,其实张铁锤早就注意到了婉儿跟在他们后面,只是不作声而已。在县里,他就发现徐家天和这个女娃的关系不太对,女娃主动,徐家天躲避,还连连喊着不认识她。毫无疑问,凭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张铁锤知道这二人之间不仅相识且有隐情。
张铁锤趁徐家天不备,上前拉住婉儿来到自己的住处,和颜悦色地要帮婉儿的忙,婉儿说要见到徐家天有急事要办,张铁锤满口答应。
这不是上天赐给我的美人嘛!我要真把她推走,最对不住的就是老天爷了,张铁锤这么安慰自己。至于是不是对不住徒弟,张铁锤根本没有考虑,在他看来,徒弟的一切都应该是师父的,更何况徐家天死不承认认识这女娃,这不刚好么?!
孙子冰急匆匆来见徐家天,偷偷告诉他说有个女人来寻他,这会儿让老大张铁锤给扣住咧,还要收她作压寨夫人,问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徐家天立即明白那人是婉儿,她一定是瞒着自己上山了!这下坏了,必须尽快见到师父。藏好了婉儿,张铁锤出来见徐家天,慢吞吞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师父,那女娃是我媳妇。
哪个?
就是跟咱上山的那个。
我没看着。
师父,我知道你哄我耍哩,就在你楼上关着呢,我知道。
那好,有这事,跟你有啥关系?
那女娃是我媳妇。
那,在县上人家追着你问,你不是说根本不认识她吗?还要我作证哩——
那……徐家天无话可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承认了。
那啥?赶紧走,别影响我办正事——
徐家天一时不知该咋办,最后还是决定以真情打动师父,坦白说了自己和婉儿关系的来胧去脉。还提出婉儿是自己的女人,徒弟的妻子师傅不能收为压寨夫人,这是乱伦。
你说得有道理,张铁锤说了一句,显得神色凝重,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徐家天内心轻松了许多。
那就把人交给我吧,师父。
慢慢慢,张铁锤连说了三个慢字,看样子又改了主意,徐家天又一次跟着紧张起来。
你知罪吗?
啥罪?
你犯了欺君之罪!按家法该严惩!
这个理由让徐家天无法辩驳,他的确是骗了张铁锤,而且还是拜他为师没几天的功夫。这可如何是好?徐家天脑子飞速转着,只能是实话实说了,他不相信感动不了张铁锤,他先是求饶,接着又是一番以情动人的解释,看样子张铁锤似乎动摇了犹豫了。这就好,只要他动摇,婉儿就有救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恻隐之心都有,不管你是谁,杀人如麻的土匪也一样,更何况徐家天认定自己现在已经初步获得了师父的信任。
你这娃,啥都好,就是爱哄人,刚承认错了,又开始哄人咧!
我没有。
你到底叫啥名字?
王阳兴。
王阳兴?
对。
不对,你叫徐家天,你是徐善如的儿子,你爸让刘金牙收拾了,你来要跟我学艺报仇哩,是不是?
徐家天无言以对,看样子他是完全低估张铁锤的能力了。张铁锤啥都知道,只不过不说破罢了,要说也得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来。
我可知道徐家儿子和李家的闺女李素英定了娃娃亲的事情,就是那个碎女子素英,你娃不要再滥当好人,不要再管婉儿的闲事,婉儿不会是你媳妇,你媳妇就是素英,对吧?走,赶紧走,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追究你欺君之罪了,你也不要再来叨扰我咧,我马上要当新郎官了。
徐家天十分着急,他不能眼看着婉儿遭张铁锤毒手,现在他后悔自己没有痛快承认和婉儿相识,那样的话师父碍于面子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婉儿,这会儿只能是打碎牙咽进肚子里,然后尽快想别的办法救出婉儿。
为防徐家天捣乱,张铁锤悄悄把婉儿换了个地方关押起来。徐家天打听到那个地方,想见见婉儿并侦查屋子周围的情况,好趁天黑时救婉儿出来。可是看守婉儿的喽啰告诉他张铁锤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近屋子百步以内。
你真地想救出婉儿?
是,徐家天回答着孙子冰。
那就杀了张铁锤!就这一个办法。
不行不行。
咋不行?婉儿和师父你必须选一个。
杀他不是不可能,问题是我拜师时立过誓言,绝不能伤害师傅。咱只能另想办法,但无论如何得让婉儿先过了今晚再说。
还能有啥办法?你给师父认罪?
对对,认罪,光认罪还不够,还得巴结一下师父。
咋巴结?
徐家天忽然心生一计,对孙子冰说你不是曾经走江湖卖过药吗?看能不能给我支一招儿。
能。
孙子冰给徐家天出了个好主意,准确说是个妙计。
得了妙计,徐家天拿着酒和驴肉为自己曾经蒙蔽了师傅来找张铁锤缠着他非要请罪,张铁锤起初还有戒心,可架不住徐家天这个文化人用颇为晦涩难懂很有哲理的文言文奉承自己,那些词他基本上听不懂,但他想弄懂,就虚心地请教徐家天这些词的真正意义,不耻下问这一点张铁锤的确做得不错,不会就学么,学下都成了自己的。比如什么“驽马恋栈豆”、“时穷节乃见”等等,张铁锤内心更需要这些支撑自己、装饰自己。为啥?刘书理这个标杆在那里摆着呢。
徐家天抓住了师父的弱点,趁师父高兴之际,他坦诚自己和女娃没啥过深的关系,人家求他帮忙他随口答应了而已,那也是为了救她。紧接着,徐家天取出一个神秘的小药丸儿,说是替师父助兴的,制作人就是化学家孙子冰,这个好东西要吃了一晚能御十女。为了不让师父起疑,他只取下很小的一块让自己先尝了一下。
很奇怪,张铁锤对文化人愣不叮冒出的生僻字有着极为敏感的捕捉天分,他抓住了一个怪字,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御”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当下必须知道真相,徐家天顺势而为不在话下。徐家天发现张铁锤有个毛病,他不知道的东西,别人告诉他时前面先得戴个帽子,比如说“这个,师父你其实知道的——,这个,师父不可能不晓得”之类的,说到这一句,张铁锤就点头,然后听后面的话就很容易听进去。当张铁锤知道这是皇上睡娘娘睡宫女睡民女的专用动作和姿式时,大呼过瘾,因为他以前只知道那个粗俗的“日”字,没想到同样一个动作,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听起来文明庄严还很有威严感,居高临下,可任意铺撒后代,他心花怒放了,趁着满腔的热情就着酒服下了药丸。
来找婉儿的张铁锤本欲强行好事,婉儿拼死抵抗,眼看婉儿就要招架不住了,可是张铁锤忽然头重脚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当然,那是徐家天的催眠土药方起了作用。孙子冰的这招儿是跟他那个爸学来的,他本来想直接给张铁锤用现配的老鼠药,可徐家天拦住了他,一是觉得不仁义,二是就算弄死师父三个人也跑不出龙首山。
几乎同时,门外的孙子冰也来找看守喝酒,想用同样的办法放倒看守,救出婉儿。可是克尽职守的看守就是不上他的当,说自己喝了酒就别想再活着了,擅离职守可是死罪,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孙子冰无奈离开另想它法。
徐家天和孙子冰麻倒了师父,却无法救出婉儿,只得另想它法。
孙子冰越想越害怕,让徐家天跟他赶紧下山逃走为妙,明天早上张铁锤醒来一定知道是他们所为就死定了,可是徐家天觉得事情没办完就不能走,但同意孙子冰自己先跑路,留一个总比两人都完蛋强,他还专门要孙子冰去一趟太平镇找拴牢,救了救不了也要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能搬来救兵呢!
拴牢是你的死对头,能叫他来?孙子冰糊涂了。
这会儿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救出人就行!
张铁锤次日一大早醒来,贼心不死,还是要强占婉儿,这会儿他还没搞清昨夜的事和徐家天有关无关。婉儿当然不服从,大脚一下子踹上去,挨了一脚的张铁锤也不恼怒,反倒觉得有意思。还在纠缠之时,偏偏听见一阵阵蝈躁之声,外面似乎在打枪,还有人喊叫,手下来报是徐家天放炮仗玩儿,说是给师父助兴,张铁锤恨死了徐家天,准备先把这小子收拾了再来圆房。
张铁锤拿着手枪指着徐家天说,干啥哩?捣乱?你这不是找死么。
可是徐家天并不畏惧,他在做最后的努力,无论如何不能让师父得了手,就是胡闹也要搅和师父的“好事”,拖一分钟算一分钟,说不定孙子冰那边就有好消息了呢!
徐家天对张铁锤说他这式子冒犯是为了师傅好,就是要让师父弄不成。为啥?师父或许有所不知,这女娃可是咱县长的闺女,这是此时徐家天想破脑子能想到的最后一招儿,他不信师父敢冒犯当今的县太爷。
张铁锤哈哈笑着说县长算个屁,县长现在还要靠我呢,就算县长要清算,恐怕还得找你徐家天的事,你把女娃引来的。张铁锤说这话的时候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般开心,好像找到了一个替罪羊。这样看来,他弄不过刘书理不光是有没有文化的问题了,他小脑极为发达,反应极为迅速,但大事却经常犯糊涂。这个世界他只怕刘书理,不过他现在有了徐家天,刘书理他也不怕了。他说考虑到徐家天是个人材,自己不打算和捣乱的徐家天计较,但警告徐家天今天不许再来募乱。
跑了的孙子冰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找徐家天,神秘兮兮地告诉徐家天说有人要见他,为的是商量救出婉儿的事。徐家天满腹疑惑,婉儿被关押咋这么快就传了出去?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太平镇的人?
没走多远,徐家天终于在陌生人的带领下,见到了拿着枪对着自己的拴牢。徐家天这才意识到孙子冰刚才的慌张来自于拴牢的威胁,孙子冰不得不欺骗自己,他是为自保才那么干的,可以理解。徐家天见到拴牢并不惧怕,反倒很高兴,因为现在多了个想把婉儿救出的人,先不管自己是否厌恶对方。
拴牢一言不发,一直盯着徐家天,他现在并不急着要徐家天的命,救出婉儿是他目前的第一选择。这一段时间,万火和蛋蛋以及其他手下奉他之命一直跟踪婉儿,所以婉儿被扣他很快就知道了。时间紧急,拴牢和徐家天这两个不共戴天的人必须团结,哪怕是暂时的也行,那就是得想出一个好办法尽快救出婉儿。
徐家天说,真要救婉儿,那就得找出张铁锤的短处,他忽然想到师父说过他最害怕的人是刘书理,能不能叫刘书理过来。拴牢说这个他早知道,问题是现在回太平镇搬兵,最少得五个时辰,万一在这期间婉儿遭了张铁锤的毒手咋办?到时就算刘书理把张铁锤的皮扒了也啥都迟了,所以,得另想办法把张铁锤吓得缩回去才行,当然,还得借刘书理之威。
拴牢的一个念头让两人吃了定心丸,救出婉儿看样子问题不大了。按理说,这种点子应该出自徐家天而不是拴牢,不是说徐家天想不出这种点子,而是因为徐家天不晓得一个秘密——徐家天写的字和刘书理很像,几乎以假乱真。拴牢在关键时候想起了义父的那句话,决定用这个办法狐假虎威吓退张铁锤。为保险起见,拴牢还让万火和蛋蛋快速回太平镇去搬救兵,说这样才是双保险。
拴牢和徐家天做好准备后分了手,拴牢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去找张铁锤,张铁锤得知拴牢是奉刘金牙之命前来接回婉儿的,有些糊涂了。刘书理咋这么神?谁能把消息那么快地递到刘书理的手上?张铁锤有所怀疑,但拴牢手里握着的刘书理亲笔信却让他犯了难,黑撒看完刘金牙的“亲笔信”后,确认无误,这就是刘金牙的笔迹。
信里刘书理说婉儿是他和喜娃的女子,敢动她一个指头,龙首山的人包括他们五服之内的亲戚一个都活不成。刘金牙能干出这事来,张铁锤深信不疑。
张铁锤来找徐家天等人商量对策,大家都认为目前对付刘书理时机还不成熟,还是不敢得罪刘书理。眼看到手的美人就要飞了,张铁锤无奈叹息,把刘书理恨得咬牙切齿,只得答应将婉儿送回。
婉儿和拴牢离开之后,张铁锤静下心来,前思后想很长时间的他终于回过味儿来,那封信应该有假,时间上咋算都来不及,必定是有人假冒刘书理的笔迹骗了自己,他认定那是拴牢干的!于是他又改了主意,准备派人追过去。
徐家天眼看婉儿安全离开,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拴牢半路上又停了下来,不能这么走,他想来个一箭双雕,不仅要接回婉儿,还要杀了徐家天,这荒山野岭的不正是下手的好地方么!
这时,张铁锤带人追了上来,拴牢并不怯火,还要张铁锤赶紧把徐家天捆绑好带来,说这是刘书理的意思,否则血洗龙首山。
张铁锤大怒,准备弄死拴牢,偏偏此时黑龙口的探子过来向张铁锤密报,似乎发现了太平镇人马异动的情况,张铁锤这才知道拴牢没有吹牛,这货越来越像他干爸了,猴精猴精的。张铁锤因为害怕刘金牙,只得答应拴牢让人把徐家天捆绑押了过来。
婉儿知道拴牢非要把徐家天带走的真实意图,一路上一直紧跟着徐家天,害怕拴牢暗算他。
事实果真如此,拴牢的确是在找寻合适的机会下手,他担心刘书理会马上赶来,要下手就必须在义父刘书理赶到以前,否则还会夜长梦多。他本来想当着婉儿的面下手,后来又怕惊着她,毕竟她将来是自己的老婆,万一落下病根就坏了。
必须先杀了徐家天再说,这个竞争对手实在太危险了,而且是越来越危险了。这短短的几天,拴牢就经历了几怕,悬着的心忽上忽下的。第一怕就是徐家天来找张铁锤,张铁锤是义父的死敌,他是来找死敌学手艺的,那就证明徐家天必然还会找刘书理报仇了,这是一怕;第二怕是婉儿和徐家天走得很近,让他醋海翻腾,连徐家天进了龙首山婉儿都能找到,可见这女子对徐家天的痴情,这是二怕;第三怕是张铁锤垂涎于婉儿的美色,差点儿得了手,看样子美女到哪里都很招惹啊,得尽快把婉儿娶了天下就太平了;第四怕最可怕,昨天骗过张铁锤的,就是由拴牢口述、徐家天写出的那封“亲笔信”,拴牢是听胡子万说的,说徐家天的笔迹很像义父刘书理的,说不定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义父不是也丢了一个儿子吗?丢的娃会不会就是徐家天呢?要是的话,他们父子相认了自己还有什么前途?不行,得立即动手除掉这个心头大患,管他是不是义父的亲儿子呢。
拴牢找了个借口支走了婉儿。
徐家天起先一直对拴牢不以为然,可昨天在救婉儿时拴牢表现出的冷静让他对这个人开始刮目相看。他是按照拴牢的口述写出信的,在张铁锤接信之前,他对是否能救出婉儿完全没有把握,但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最后“亲笔信”果然起了作用,那就说明一点,自己的笔迹和刘金牙的很像,这是件很奇怪的事,两人从前根本不相识,怎么会字写得很像?加上那个左撇子,我和刘书理难道有啥不为人所知的关系?徐家天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这事一下子激起他的好奇之心,他想起自己上次在剧院刺杀刘书理时的怪事,明明马上就要得手,刘书理的周遭却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网子保护着他,让徐家天数次努力也难以撕破、不能如愿。
他咋也想不通,而且一时找不到可以细细讨论的帮手。徐家天忽然感觉到背后来了一丝阴风,似乎有人接近了自己,他一回头,正好看见拴牢黑洞洞的枪口。
冤家,你今儿不得活了,尽管你命大我几回都没弄成,拴牢慢悠悠地说道。